「從我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我便已經深深的愛上了它。無論是好是壞，它依然是我想要拼命守護的。」
自從看過《浪跡天地》以後，我便已經非常喜愛趙婷。而在看過《永恆族》以後，我對趙婷的喜愛更加去到毋庸置疑的地步。趙婷透過講述永恆族們在地球上超過7000年的生活，讓觀眾浸淫在歷史長河之中，看著這些「神」逐漸蛻變為「人」的經過。電影突破了Marvel故有「動作主導」的說故事方式，以史詩的模式去為觀眾帶來不一樣的感受。透過鏡頭和人物之間的互動，電影以慢而精的方式引領觀眾反思生命和存在的意義，也從其中帶出各種各樣的哲學反思。讓看完電影的每一個在娛樂之餘，也容許空間去讓我們反省：「生而為人的我們，究竟為什麼而活？」
導演：Chloé Zhao
演員：Gemma Chan, Richard Madden, Angelina Jolie, Salma Hayek
上映年份：2021
備註：1. 由奧斯卡最佳導演趙婷執導
🎬故事簡介🎬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像人類？」
「從我第一眼看到這些人時，我便愛上了他們。而當我們選擇保護他們的時候，我們便成為了人。」
由Arishem派遣的永恆族們，千百年來一直奉命聽從Arishem的命令去消滅變異族，以確保人類得以發展文明。然而就在Sersi和Ikaris等永恆族以為變異族已經絕種的時候，變異族卻再次出現。與此同時，世界也開始出現神秘的地震。為了查清真相，Sersi等人決定召集從前的永恆族，並試圖再次消滅變異族。然而，就在他們逐漸探查的時候，一場醞釀了7000多年的陰謀逐漸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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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族》作為一部Marvel電影，風格可以說是非常不同。拋棄固有以動作和打鬥吸引觀眾眼球的既定方程式，也一反經常以綠幕為背景的拍攝手法，反而透過大量實景拍攝和文戲去帶領觀眾走進一個異常頗大的世界之中。雖然評價有褒有貶，但是對我而言依然是一套上乘佳作。電影在不失科幻元素的同時，也加入了趙婷自己的想法。透過人與大自然和神與人之間的互動，表達了對自由意志的質疑，對上帝和神的一種批判，還有對生命本身意義的反省。讓我們在欣賞之餘，也得以在對話與影像之間的留白中，仔細反思自己對生命的看法。
生而為人，我們都總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質疑。或許是某天夜裡自己一個開始懷疑自己生命的意義，或許會懷疑自己是否只不過是母體之中的一組數字，甚至或許從頭到尾自己的存在也只是某個他的幻想。然而在電影之中，導演卻帶著我們從文明的起源走到現在，透過永恆族這些被視作為「神」的眼睛，看著他們自己如何擺脫自身枷鎖，逐漸成為人。透過永恆族，導演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究竟是什麼讓我們成為人的呢？」而在看完電影後，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在那龐大而史詩式的故事下，潛藏的正是導演對「人」的理解：「正因為我們充滿著缺陷，需要不斷面對生離死別，卻依然沒有放棄去守護身邊所愛的人，才讓我們變得如此獨特。」
由神變人的啟示錄－從死亡與存在中理解生命
正如開頭所言，《永恆族》簡單來說便是講述由神下凡，再蛻變為人的故事。一開始，永恆族中的每一個都相信自己是為了人類的幸福而努力守護地球，然而在途中，他們開始看到越來越多的痛苦和患難。可惜基於Arishem的指令，他們一直沒有干涉人類之間的衝突。但是看著他們深愛的人類自相殘殺的時候，他們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意義。「如果自己沒有辦法保護這些人的話，究竟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著？」於是在千百年間，他們在首領Ajak的指引下，開始在人間各處流浪。透過與別人生活、與別人相愛和講述故事，他們發現自己的心態開始改變。從一開始的盲目服從Arishem的指令，去到後來開始自我反思，並且學習人類的行為，為自己所愛的東西奮鬥。他們從單純「為目標而活著」的生物，逐漸朝著尋找自己為何而活着的方向成長，打破了自己原來的本質枷鎖，讓他們得以在虛空之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意義，而不再是單純聽命於天神們的「工具」。而透過展示努力尋找自己存在意義的永恆族們，導演也在此提出了她對於作為「人」對於存在主義的反思，並希望以永恆族們尋找自我的旅程去提醒我們，只有當我們在接納世界的荒謬後，依然選擇堅持反抗，跟隨自己的內心而行時，那便是我們真正了解我們存在意義的開始。
一開始的永恆族雖然在看到地球的第一眼便愛上了這個星球，但是那時候的他們卻始終深信自己是在為Arishem服務，並且自己的唯一意義便是協助Arishem去清除變異族，從而令人類得以繼續發展。然而就在與人類相處的千百年間，他們逐漸發現自己開始對人類產生了感情。在電影後期，當Sersi終於從Arishem口中得知永恆族的真相，亦即是他們被創造的原因只不過是為了聽從命令和跟隨天神時，他們便選擇脫離Arishem的控制，更加開始學習人類的感情，也嘗試組織家庭和相戀。他們在人類身上找到了一些比自己原來任務更「重要」的東西，也就是自己的「本質」。在探討存在的時候，沙特曾經表示過人類之所以獨特，是因為我們的「存在」先於「本質」。簡單而言，我們存在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相反我們是存在以後（亦即是出生以後），才慢慢尋找屬於自己的生命意義。而作為天神們工具的永恆族，他們卻是「本質」先於「存在」，亦即是他們是為了某一個「意義」而創造出來的工具，就好像人類為了便利而創造的各種工具（例如剪刀、筆等）。只不過當他們在了解到這個真相以後，他們不單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更加努力去理解自己，並且繼續尋找自己的意義，還有自己想要繼續存在的原因。這樣的舉動雖然並不驚天動地，但是卻印證了原本作為工具的永恆族們逐漸「人化」的過程。
關於對自身生命意義的探究，是人類由出生到死亡都在思考著的問題。我們出生的時候就好像一張白紙一樣，不斷大量的吸收著知識，塑造著我們對世界的認知。而在長大途中，我們便會開始對自身的存在產生疑惑，從而讓我們有機會去探求自己為何而存在。而這樣對生命意義的追求，正是讓我們不會在人生裡迷失的重要指南。電影之中，在變異族被消滅以後，永恆族們開始更加深入了解和接觸人類，這讓永恆族們開始學習人類，因而驅使他們去尋求自己繼續活下去的理由。Phastos在與愛人的相處中，找到了自己想要保護自己家人作為自己活下去的目的。Sprite在看著身邊的人相親相愛，找到了想要嘗試長大的渴望。Sersi在她所喜愛的人類身邊，慢慢理解到守護所愛之物的重要性。「Maybe we're the ones who've changed.（也許改變的其實是我們。）」正如Sersi在電影中回答Ikaris的那一句，他們雖然每一個都不一樣，也在漫長的生命中找到不一樣的活著的意義，但是他們卻因此在不自不覺間，賦予了自己另一種存在的意義，並且改變了自己。雖然他們仍然是天神們在浩瀚宇宙的棋子，但是他們卻讓自己得以重新思考，打破原本規限他們進化的枷鎖。他們於是變得和人類一樣，開始不斷反思，並且感受七情六慾。他們從人類眼中的「神」逐漸成為了人，並因而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在日漸與人生活的時間裡，學會流淚，學會痛苦，也學會了如何愛惜。
然而，永恆族中的Ikaris卻並沒有這樣。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從始至終都被自己的「任務」所捆綁。雖然他比其他人都早了解自己真正的使命，但是他卻始終沒有擺脫對於自己本質，亦即是對自己作為天神的工具的質疑，從而令他沒有辦法好像其他永恆族一樣去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對他來說，既然自己的「本質」比自己的「存在」早出現的話，他便不應該再去質疑，並深信Arishem。然而，面對著自己深愛的Sersi，他卻開始動搖了。他不知道自己尋找到的新意義是否合乎天神的指示，但卻又忍不住想要繼續守護Sersi，想要和Sersi繼續活下去，於是變得更加迷惘，從而在後來選擇離開Sersi。「I wouldn't mind leaving this world. I only wish that when we do, I would be able to remember you.（我並不介意就這樣離開世界。我只希望當我離開的時候，我能夠記住你。）」其實由Ikaris這一句當中，我們也不難見到他其實有想要打破規限的想法。他在Sersi身上找到了被愛的感覺，他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原因－Sersi，卻始終沒有辦法拋開自己的「本質」，所以到最後才與一眾永恆族反目成仇。直到最後，看著阻止天神誕生的Sersi，他明知道自己的「責任」是要阻止Sersi，卻又不忍傷害她。結果到最後，心中對於自己存在的迷惘導致他再也沒有辦法好好面對永恆族們，也沒有辦法面對Arishem，繼而鋪陳了他選擇墜向太陽的自毀結局。
更深入一層來說，除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讓他們開始思考「本質」與「存在」的關係外，對於自己永不消亡的這個概念也引領著永恆族們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海德格曾經表示，所謂「存在」的意思，便是有必然的終結，以人類來說便是死亡。我們從活著的第一天開始便不斷向著死亡而行，每一天的成長就是越來越接近死亡。然而這樣的結局看似悲慘，卻讓我們願意在漫漫人生中尋找活下去的意義。因為這些通往「死亡」結局的不可逆，才令存在能夠被印證，也令生命更加有意義。然而反觀一眾永恆族的時候，他們卻只不過是天神的工具。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是可以被隨時破壞再重新複製的。而在得知這個真相後，Sersi留下了這樣一句。「Everything dies except us, because we were never alive.（除我們以外，世界一切都會消亡，而這正是因為我們未曾活著。）」人類可以在虛空之中找到意義，是因為我們知道一切總有一天結束，所以想要在結束以前在世界留下一點東西，也想要好好捉緊每一樣東西和每一個片刻。然而永恆族們卻只能夠不斷重複的被複製，從來沒有真正的消亡，因而沒有辦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存在。他們只能夠在生生死死之間徘徊，也因此沒有辦法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意義何在，成為一個活生生的，卻又只剩下軀殼的傀儡。
而最能夠象徵這種無奈和哀傷的，便是永恆族中的Sprite。Sprite雖然同為永恆族，但是她卻擁有著小孩的模樣。雖然一開始她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當看著身邊的人類經歷著長大和老去，她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的存在。人類從相愛、家庭、成長之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甚至Sersi能夠和Ikaris相戀，Phastos可以和喜愛的人組織家庭，Gilgamesh也找到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然而這些她都沒有辦法經歷。作為永遠一副小孩模樣的她，Sprite只能夠不斷在永無止境的時間中，漂浮不定的尋覓著自己無法擁有的東西。「Because of them, now I wanna know what it feels like to grow up. To fall in love. To have a family. And to know, in the end, I've lived.（因為他們，現在我想知道長大是什麼感覺，還有戀愛的滋味和擁有家庭的感覺。去讓我知道，我曾經活過。）」由Sprite這一句可見，她其實希望好像其他永恆族一樣，找到一個讓她想要拼命守護的人和事，也找到一個讓自己繼續有勇氣活下去的理由。有幸的是，Sprite最後在Sersi的幫助下變成了真真正正意義上的人類。雖然要面對必然的終結，但是這樣的改變卻讓她終於能夠感受自己的存在，也終於可以感受自己曾經活著的感覺。而對於成為人的Sprite來說，因為有生老病死，因為有愛恨情仇，所以這樣的人生才值得繼續下去。
除了Sprite以外，其他永恆族也在一點一點的蛻變。雖然一開始的永恆族知道自己是永生不死後的確有迷惘過，但是當他們了解到世界也即將毀滅的時候，他們卻選擇以行動阻止天神的出現。因為對於那個時候的他們來說，雖然自己是永生不死，但是他們卻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對象。正如Gilgamesh對Thena所說的那一句：「When you love something, you protect it. It is the most natural thing in the world.（當你深愛一樣東西時，你就會保護他們。那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當他們了解到世界即將毀於一旦，而自己也即將面臨忘記一切並被重新創造的時候，他們便決定要好好守護自己心愛的人和事。因為哪怕後來被重新創造，意義上還會繼續存在，但是自己便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也就是在精神上的消亡。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失去了曾經一起的感覺，他們便不再是自己了，那麼既然那些讓自己生命變得有意義的人們現在就在自己身邊，那麼為何不選擇守護他們？於是在意識到這種終結的時候，永恆族們終於覺醒，並找到自己各自存在的意義：為所愛的人奮鬥、為所愛的人活著，還有守護所愛的人。他們在理解到自己「必然消亡」的結局後，選擇捉緊每一個他們深愛的人和事。而他們知道，比起無盡的生命和時間，他們更加想要把那些自己心愛的人留在身邊，因為他們才是令自己生命和存在意義都得以彰顯的原因。
而看著電影裏的天神族，我也開始反思人類的存在。人類自古以來一直把死亡當做缺陷，千百年間不斷尋找仙丹靈藥去讓自己變得長生不老。然而卻就是沒有想過，正正因為所有人都要面對死亡，所以我們才會不斷在人生中尋找自己活著的理由，繼而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在死亡面前，我們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我們有屬於自己的時間，或多或少，但是到最後依然會面臨必然的終結。而面對這樣的結局，為了讓我們短暫的人生變得幸福，也讓自己知道自己曾經活著，我們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在自己依然活著的時候，好好感受這個世界。愛一個人的時候，便好好表達。喜歡一件事物的話，便努力守護。因為需要面對死亡，因為所有自己所愛的人和事也終有一日會離開，所以我們活著的每一天，還有和他們共渡的每一天才更有意義。人生太過苦短，沒有時間為了別人而浪費。好好的為自己活著，尋找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理由，然後學會好好愛著這個殘酷而溫柔的世界。我們每個人也不一樣，無論是我們生命的意義還是對生命的看法也不盡相同，但是我們卻有著同一個共通點，便是我們都渴望在離去以前，確切知道自己曾經活著，而並非隨隨便便的過了一輩子。人生在世，必經生老病死，人要如何過日子，別人並沒有辦法干預。而在經歷一輩子的喜與悲後，其實也只不過希望可以獲得勇氣，然後大聲向別人高呼一句：「我曾經活著，而且有好好活著。」
其實到頭來，什麼存在、什麼本質，去到最後死亡的時候，其實還不是一樣嗎？然而，學習向死而生的活著最重要的並不是理解自己終有一天會死去，而是如何在離去以前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I wouldn't change a single thing about who I am. Born or made. But I do not exist for Arishem, I exist for my family.（我不會改變任何關於我自己的本質，無論是天生還是後天而成。但我並不為了阿里瑟姆而存在，而是為我的家人而活著。）」正如Phastos的這一句，我們沒有辦法改變我們最原本的本質，也就是一出生的時候為存在而存在，但是我們卻可以在長大的時候尋找自己另一種存在的意義，然後慢慢進步，直到自己終於成為自己喜歡的模樣。我們或許都有著不一樣的背景，也有著各自的憧憬，但是我們到最後也只不過是希望追求一個，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更有意義的人生。或許是學習如何去愛與被愛，或許是幫助弱小，或許只是單純的陪伴在需要自己陪伴的人身邊，這些都是我們在一直長大時，看著這個世界衍生的渴望。而正正因為有這些渴望，才讓我們成為人類，也因為這些渴望，才讓我們願意相信世界正在變好。「We have loved these people since the day we arrived.（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我們便已經愛上了這些人。）」或許世界真的很可怕，或許人類真的很醜惡，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依然活著。而我們可以做到的，便是在有限的時間裡，盡力去守護，盡力去愛，也盡力的成為一個真真正正活過的人。或許有一天你回頭看的時候你會發現，不知不覺間，你成為了某個他願意活下來的原因，也成為了讓世界更美好的一個存在。
與神同行的思辨之旅－在虛無之中探索自由意志的真諦
再深一層的看電影，也可以看到導演趙婷加插在其中對於自由意志的討論。漫漫歷史長河中，我們從博物館、書本和口耳相傳的故事裡，理解到人類自古以來對「神」的態度。無論是任何一個地方，都有著屬於他們的宗教和神明，然而當提及神明的時候，我們必然會想到另一個更重要的哲學問題：「這些高於我們的萬物主宰，究竟有沒有容許我們自由意志？還是從古到今，我們一直在跟隨著祂們的藍圖發展？」Marvel電視劇《Loki》中便曾經提及過對於命定論的討論，對於究竟所謂的命運是否不可逆，又或究竟抉擇的對錯之分，劇集都透過Loki的角色作出討論。而在趙婷手上，這個命題再被發展，延伸到「如果是神為我們譜寫命運的話，我們是否應該違抗？抑或是我們有沒有機會違抗？」電影透過永恆族這些被視作天神工具的存在，嘗試加以討論，並以電影為載體來引起觀眾的反思。在看完電影後，我相信每個觀眾也會有自己的想法和答案。而對我而言，導演透過電影傳達的訊息便是：「我們應該在接受荒謬後，繼續朝著自己心中的善去行事。」或許無論命運是否不可逆，抑或是存在與否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理解這個世界以後，如何擇善固執地活著。
正如上一部份所說，我們隨著電影一直去，直到Sersi成功和天神Arishem對答後才得知永恆族的真相－永恆族之不過是天神的傀儡。永恆族一直被灌輸「不能違抗天神」的概念，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觀中，天神就是絕對的正確，也是絕對的真理。加上因為他們是被創造出來的，也一直被蒙在鼓裡，所以永恆族們沒有辦法好像其他人類一樣學會質疑，也不知道原來自己是可以違抗「天命」作出選擇的。然而在日漸與人類的相處中，永恆族們開始愛上了人類，也開始學習人類，因而學會反思和質疑。而就在當時Druig選擇控制人類心靈讓人類停止戰爭的時候，那便是永恆族們思想開始進化的里程碑。他們不再是唯命是從的工具，而是逐漸學會為自己選擇。而當他們理解到地球即將為了一個天神的誕生而被摧毀的時候，Druig問了一句問題：「Could our mission have been a mistake?（我們的任務有沒有機會是一個錯誤？）」雖然為了千百萬億個生命而犧牲地球上的人類看似大義，但是這卻讓深愛地球和人類的永恆族開始反思究竟那個被他們視為「至高者」的Arishem究竟有沒有錯。而這也成為一個契機，讓永恆族中的每個人能夠思考「至高者」對他們的意義，也開始思考他們蛻變成人前的一個重要命題：究竟自由意志是否存在。
對永恆族來說，一開始的他們只不過是在虛空中不斷為天神服務的工具而已。然而在與人類的交流和觀察，他們開始從人類身上理解到一種質疑命運的想法。「Except there is no end, is there? We'd carry on without our memories or free will, for eternity.（只是其實一切都沒有盡頭，對吧？我們只會繼續前進，沒有記憶，也沒有自由意志，就這樣永遠下去。）」當時Sersi聽著Ikaris為天神辯護的時候，Sersi忍不住說了這一句。雖然這一句看似難以理解，也好像非常負面，但是只要想深一層便可以發現，其實說出這一句的Sersi早已學會質疑，也學會不再單單成為工具，而是為自己心中的想法，自由自在的去實行。在那一刻的Sersi，還有後來選擇幫助Sersi保護地球的其他永恆族們，他們雖然沒有辦法知道究竟那個他們堅信的神的決定是否正確，但是他們卻在學習質疑後，也學習到跟從自己內心的善已行。哪怕是拒絕站邊的Kingo，雖然他認為讓天神誕生是正確的，但他始終認為不應該因此傷害其他阻止天神誕生的永恆族，因而選擇離開不參與爭鬥。或許一切都在「神」的掌握之中，但是他們依然有責任為了自己所愛的事物而作出行動，無論是保護還是去愛也好，也值得他們這樣做，因為這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善。而在終於制止了天神的誕生後，他們也終於明白到，其實自由意志存在與否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無論結果如何，身處現實世界的他們會作出什麼行動。
雖然電影之中的故事看似科幻而有距離，但難道這就不是我們每天都在思考的問題嗎？無論是電影還是書本，我們一直都會討論人類是否有自由意志。然而很多時候我們都會漠視一個非常重要的論點，那便是如果真的沒有自由意志，如果一切都被設定好的話，是不是我們便不應該努力嘗試改變？是不是因為知道一切都會徒勞無功，所以寧願直接放棄，接受現實？曾經和朋友討論過這一個議題，而當時朋友說了一句讓我非常深刻的說話：「並不是說能不能夠做到，而是應該想應不應該去做。」我們總是喜歡說什麼「一早注定」、「命運沒有辦法改變」，然後便開始自怨自艾。不斷抱怨世界的不公平，不斷埋怨社會的荒謬，卻就是不願意加諸努力。的確，這個世界很多時都是徒勞無功的，努力了便一定會成功只不過是小孩子的童話故事。然而很多時候，重要的並不是我們能不能夠改變，而是我們開始產生「想要改變」的想法。試想一下，永恆族雖然有各種各樣的超能力，但是在天神面前他們仍然是如此渺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把自己的渺小當作逃避的借口。最後他們依然選擇反抗，並在最後成功守護著他們所愛的人與物。或許現實並不像電影一樣，無論多麼努力，很多時候結局就是沒有辦法改變，但是至少我們選擇擇善固執的前行。無論是否真的存在命運，無論是否真的有自由意志，重要的是我們作為人，應該為了什麼而行事。
過份執著「人類有沒有自由意志？」這一條問題，實際上只會令我們在理解生命的路上不斷兜圈。雖然作為一條由古到今都在被不斷討論的哲學問題，但是如果單純被「有沒有」的這一個想法限制的話，其實到最後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因為真正的答案並不藏在這些問題之中，而是我們一手一腳去努力尋找，然後嘗試找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看完電影，放遠視線的再看問題便會發現，真正應該執著的，其實反而是如果我們沒有自由意志，那麼我們應該如何。究竟是要無所作為，站在旁邊看著自己所愛的通通離去，也不願意嘗試拼命一下？還是無論結果如何，也想要為自己、為別人而努力一下，嘗試在已成定局以前，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線曙光？一套我非常喜歡的電影曾經以這一句作宣傳：「縱使徒勞無功，決不無疾而終。」雖然知道答案，但是卻偏偏不願意這麼簡單便放棄，我相信這便是人類的天性。在我們誕生以前，很多人都把異常當作日常，他們會固執的認為世界有著自己的本質，因而拒絕改變。但是透過每一代人的努力，我們也正在改變著這些曾經以為無法改變的東西，重新塑造著這個世界。世界雖然變得很快，社會之間充斥的不穩和早已習慣的無常也流淌在我們之中，但是只要我們願意，世界始終能夠被改變。哪怕只是一點一滴，只要我們踏出第一步，不再被固有框架限制，相信世界始終會有一天因我們而變得不一樣。
放眼我們身處的世界，自由意志的討論固然重要，但是那並不代表它能夠成為我們無所作為的借口。現實世界並沒有飛天遁地的超人，也沒有永遠守護人類的外星生命，有的只有我們自己。哪怕我們了解到自己的本質是如何，找到生命意義是什麼，如果我們連嘗試守護他們也未試過，那麼又有什麼用？明知道沒有辦法改變，卻又偏偏希望可以努力改變現狀，這並不是愚昧，這是擇善固執。生活在最混亂的世代，我們只能夠在嘗試活著的同時，努力守護那些促使我們理解自己生命的人與事。一座城市，一群人，一個家，我們心中始終有一些我們希望保守的東西。究竟命運可不可以被我們逆轉，這我並不知道，但是只要我們依然活著，就有機會。「如果不去嘗試的話，又怎會知道沒有希望？」《時代革命》之中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或許在那片我們看不到的穹蒼之上，的確存在著某些主宰我們生死的生物，但是那只不過代表有人比我們能力更大，並不代表我們沒有能力。為了自己所愛的事物守護，為了我們憧憬的未來努力，為了珍惜的事物奮鬥，那是最自然的事。那並不是一句「我們沒有自由意志」便能夠否定的事實，因為正如電影所說，那是人類最自然，甚至對生物而言最神聖的一種想法。電影雖然沒有告訴我們如何尋找自己的方向，但是卻肯定的告訴我們，荒謬本來便是世界不變的本質，而我們能夠做的便是在理解和承認這種荒謬以後，跟隨著心中的善去嘗試改變世界。
從存在到死亡，再從死亡到不朽－超脫生命的自由
什麼是人？我們為什麼活著？我們為何而誕生？電影並沒有給予答案，同樣的，生命也沒有給予我們答案。我們只能夠在不斷努力的時候，嘗試理解這個混亂不堪的世界中，一點不變的定理。《永恆族》的故事看似簡單，卻在文本與影像之中留下很多留白，容許觀眾藉此思考生命，也思考自己的存在。電影透過大量實景拍攝，把大自然融入電影，表達了大自然那種永變的永恆，也以此襯托人類在宇宙中的渺小。世界正在不斷的改變，宇宙也在不斷的運行，而作為人的我們並不能免於其中。我們看似無力，看似渺小，但是我們卻被賜予靈魂和思想，讓我們得以理解作為人的自己想要追尋什麼。我們透過苦難學習，我們透過傷痛療癒，為的只不過是讓自己能夠不斷進化成長，讓我們得以窺探生命背後那些我們無法理解的秘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雖然我們沒有辦法短時間內理解自己，但只要我們可以努力去尋找那些讓我們生命變得美好的人與事。哪怕最後沒有結果，至少也讓最後的自己知道，自己並沒有白費了一輩子。
電影透過人類文明和永恆族之間的互動，譜出一段動人而燦爛的史詩故事。撇去了Marvel一直以來的花俏打鬥，以文本本身帶領觀眾思考，讓電影的意義加深，也讓題材得以昇華。究竟我們的存在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我們有沒有自由意志？我們無法得知。我們只能夠透過書本電影和討論，然後一步一步的建立我們自己的答案。「Because the truth will set them free.（因為真相會使他們自由。）」正如Makkari和Druig說的這一句一樣，或許我們依然不清楚自己的未來，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而活，感覺自己好像被世界囚禁了一樣，但是這並沒有關係。我們只需要一步一步的理解自己，等到有一日我們長大了，然後回頭望去之際，你便會發現那些讓你理解生命，讓你愛惜生命的人和事。而在那一刻，相信你也能夠在這場藏在虛空之中的夢中找到自己的意義。而在那一個瞬間，你也會找到屬於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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